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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青石佛像,魔刀凶险,拓跋不甘(1 / 2)


老妇抱着那块大石头,在渐渐开始凛冽的风中艰难走出钱晨的窝棚。

她干瘦的双手怀抱巨石,因为饥饿而灼烧一般的胃部抵在巨石上,竟然有一种奇异的饱涨感。

让老妇又一阵念诵含糊不清的经文。

石头的重量,表面的粗粝,腹中的饥饿,种种真实的痛苦,带来虚幻一般的眩晕。

配合着石头表面那尊散发着光晕的佛像,竟给人一种超离这真实的痛苦之上的迷幻之感。

而越是真实的,越是深重的痛苦,这种迷离的虚幻麻醉之感,就越能麻木那颗被如今的苦难折磨的伤痕累累的心。

老妇人吃力的背着这座佛像,她的痛苦好像正好超出了这条界限,变得虚幻了起来,她有些犹豫,这是否是佛祖降恩?某种慈悲的启示。

老妇听说过有僧人燃指供佛,以前她只认为这样的僧人过于虔诚,小门小户的还要过日子,可不能弄坏了身体。

但现在,背着这块大石头,老妇突然‘顿悟’,或许佛祖是想用她的身躯考验她是否虔诚,只有受苦受难,替孙女承受一切,才能让佛祖降下神通,开解可怜的孙女三世苦难。

她吃力的将石头背在了身后,决定环绕这怀荒镇三圈,发愿要顶替孙女的苦难。

妖僧手托着嘎贡骨碗,提着僧衣暗红的裙角,一脚泥泞的走在荒集的街上,四周的行人无不恭恭敬敬拜以大礼,只有少数一身煞气的镇兵并不畏惧他。

甚至还故意撞上来。

妖僧勒那提罗狼狈的绕开他们,三角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他低声念诵了一声咒文,手中嘎贡骨碗中插着灯芯,燃烧着浑浊灯油的火光无声无息亮了三分。

周围的镇民一丝无形的福德被灯火掠走,加持到他的身上。

再往前走,泥泞和镇兵都避开了他,身后那欲撞他的镇兵突然脚一滑,摔倒在泥泞里,身边的同伴都大笑起来。

“欺辱僧人,当得业报!”勒那提罗口中恶毒的诅咒着。

那天看见拓跋焘带回来的沙弥后,他便派人暗中打听,才知道拓跋焘并没有将他带回府中,什么老太君要请苦行僧人来祈福,全是放屁!

他问清楚了那沙弥的去向,便连忙赶来,打算先将他收入门下,谅他也不敢拒绝。

然后好好炮制一番。

既然是苦行的沙弥,当比凡人能忍多了,让他修习佛法,可以修师尊那里的四第乘——眼观灯烛见佛光乘,耳灌铅汞听万物乘,口舌嚼烂断是非乘,污泥覆面非人相乘。

等油灯曛瞎了眼睛,铅汞毒穿了耳朵,牙齿嚼碎了舌头,污泥沤烂了脸……

修此四乘后,渐渐眼耳鼻舌四识渐通,就可以入定九日,修成肉身佛!

那时候再将他的头骨取下来,便佛性通融,有五种神通。

到时候人皮,人肠,各处骨殖和师兄弟们一分,大家各取索取,便是数件法器炼成,师尊听了也不会怪罪。

这般修成四第乘的僧人都是有根基的,未来能有福报转世,根基更厚。

“师尊多半会寻其转世,收为弟子。但既已轮回,我还是度他入道的前世上师,与他有因果,他还要以师长之礼供奉我!”

念及此处,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起来。

勒那罗提念诵几句经文,浇熄了心中的躁火,眼神不断朝着四周扫视,见到那沙弥的人说他们最后消失在了这个方向,手中的嘎贡骨碗灯火无声无息变得幽绿。

几尊无形的护法魔头潜入两旁的窝棚,去辨认里面的人。

就在此时,一尊护法魔头突然发出尖利的惨叫,遁入他手中的骨碗里去了,得了里面的尸油佛火,才微微恢复过来。

勒那罗提连忙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却见一道光晕映入眼中,内中圆满、功德、自足、美好,种种好十方具足!

“好一轮佛光!”

勒那罗提眯着眼看过去:“那是什么佛宝?”

他闭上了法眼,才看清楚那轮佛光起自于一个又干又瘦,就连用作祭祀都嫌弃皮糙油少的老妇背后,上面盖着一块小心翼翼掖好的红布襁褓。

勒那罗提捏了一个手印,生生吸了一口气。

吹起一股妖风,打着旋儿将红布掀起,只见一块平平无奇的合抱青石被她背在篓中,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挪动。

青石表面,一尊捻灯的佛像栩栩如生。

勒那罗提倒吸一口凉气,他瞪大眼睛去看,却见青石中的佛陀是被人磨出来的。

这般的佛宝他也听师尊提过,万事万物心中具有佛性,所以螃蟹会背罗汉,大蚌亦孕养佛陀。

这些都是有灵的万物,乃是前世作恶的僧人转世畜生道,继续背法修持,等待来世转生成人。

但无情之物的佛性更为难得。

其天生地养,孕育无数载,佛性深藏。

非得极有佛缘之人,亦或是佛法高深之辈突然领悟其中的佛性,为其打开,雕琢,才会显露出来。

这等天生的佛宝,能加持佛法,修持三生。

接引前世的修为……

但勒那罗提自是不会用作这般正途,他心道:“这般天生具有佛性之物,可以摄取灵光,为祭炼的法器开光。这么一尊栩栩如生的石佛陀,怕不是能祭炼出一尊圆满级数的法器来!”

勒那罗提所祭炼的法器,也和大多数散修一般,凝符成阵,一重一重的祭炼下去。

与佛门常用的,对物修持,将佛法经文一遍一遍的念诵,直到养出,或者落下一圈佛光来,这么一圈一圈的佛光祭炼不同。

勒那罗提神色一动,脚步便已经偏转,直直挡在那老妇面前。

老妇低头见到了深红色的僧衣一角,连忙抬头,看见一尊面上带煞的僧人拦住自己。

勒那罗提面有不虞,喝问道:“你这老妇,怎么动了我弥驮寺埋下的石佛?”

老妇哪里被这等身份贵重的大人物喝问过,她又一向崇佛,当即便跪下,颤颤巍巍道:“我……我是在我家门槛上捡到的啊!是……是佛祖看我虔诚,赐予下来……”

“胡说八道,你什么身份?五漏之躯,身有十恶之事。”

“这等卑贱破漏之命,生来就要受苦无穷,哪有什么福德供养?快快把石头给我,我要搬回寺中好好供奉。动了石佛,当让你八世转生畜生道受苦!全家都不得超生……”

老妇听了眼泪都下来了。

只知道在地上不停磕头……

拓跋焘此时也远远经过,听到这边的动静,便举步而来。

勒那罗提见到拓跋焘,脸色便是一变,将手中的红布匆匆盖了上去,也不顾老妇还在跪着,抱起石头就要跑。

但那石头突然沉重异常,让他拦腰没得抱起,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拓跋焘此时已经问过了地上哭泣的老妇缘由,见此只是冷笑道:“勒那罗提,你说这是你弥驮寺的东西,为什么抱不走啊?”

勒那罗提脸色一变,沉身运起丹田气来,用力一拔。

佛门常常兼修炼体,这般力气,便是一座小山也该连根拔出来的,但那石头只是巍然不动。

勒那罗提眼尖一撇,只看见拓跋焘手中掐诀,腰间一枚银香薰微微浮起,内中的银球转动,似乎在镇压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法力远不能和拓跋焘相比,便只是冷笑道:“拓跋焘,你昨儿去宗爱老祖门前拜会,据说奉上了一枚海外来的金杯!怎么没去我师尊门下拜见?”

“莫非我师尊万金之躯,竟连一枚银杯也不值吗?”

拓跋焘面色一沉,不知道自己等人昨日的举动,什么时候落在了这妖僧的眼中。

弥驮寺的大拉巴图祖师已是阴神修为,只是舍利才入本尊,还未修成金身。

若是能得一尊太阳金精铸就的金盏,日日以日饵流浆洗练金身,把污秽洗去,渡上鎏金。

修为进益要比现在快上一倍!

若是让这等小人在其中搬弄是非,大拉巴图祖师很难不生成见。

虽然以拓跋焘的背景,倒也不惧这点小小的为难,但平白无故得罪一位大修士,却是怎么也不划算的。

看着勒那罗提得意的神色,拓跋焘只是冷哼一声,掷出一枚象牙牌,对地上已经完全愣住的老妇道:“你既然有此佛缘,可见也是个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