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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20趵跃于途二

Sect20趵跃于途二

当下议定,君贵这边另由曹瀚精点五十名马军军使随行,君怜这边则由陈廷献、范承璋阜从护卫。至于脚力,君贵不放心假手于人,亲自去挑选两匹脾性温顺、耐受劳苦的牝马来给君怜和朱雀骑。

君贵一离开,朱雀便从正在拆卸的营帐中走出来。君怜回头,不动声色抿住嘴看她。朱雀啧啧叹道:“一箭双雕,不战而屈人之马,翚娘子真是人物。”君怜恨道:“你不出力,还要冷言冷语”朱雀道:“岂敢我明明是在呈献对你的景仰。”

君贵挑完马,让人牵着一起回来。走近发现君怜已换了骑装,英姿飒爽,朱雀也换了男装,雌雄莫辨,不由向她俩多看上几眼,笑道:“你们这身打扮倒爽利,适合骑行。”君怜一笑。

朱雀如愿舍车换马,心下颇感得意,也跟着笑了一下。她这一笑让君贵颇感意外。君贵只觉得这榷娘子的喜怒常常出人意表,似乎的确有点仙家脾性,难以捉摸。

日上层云,云间吐露扰扰光芒。

数十匹快马前后相继,沿着官道疾驰而去。滚地尘土飞扬。

午后,一行人便来到临漳万佛寺左近。远远望见一片伽蓝丛林,宝殿高垣,巍峨盘纡。寺院前人流如织,山墙上香烟似雾,似乎正有一场法事在做。其时世乱民艰,各地州郡常见城郊垣墙倾圮、良田荒芜的衰败景象,不想此处却别是一般洞天福地,让人一见之下,恍然而生出离人间之感。

众人在距宝刹一里处的树林中下了马。廷献与承璋过来,替君怜和朱雀将斗篷帽子兜在头顶整理好,遮住一半面目。朱雀着男装原本就是不想要这些麻烦,被承璋好歹哄着兜了帽子,看上去又是个女眷模样了,心里不由得嫌郭荣招摇,拜庙带几十个人来做什么,弄这么大动静,倒叫人束手束脚,无法尽兴。

郭荣自己及麾下军将俱是一身民间轻装,看上去不再杀气腾腾,而更像某个府宅的主仆啸聚游玩。因来礼佛,不好在人前现出刀兵,郭荣令大家将长兵器都留在树林中,只在身上藏好刀匕袖剑等短兵器以防万一。于是留下五人看守马匹和兵器,其他人跟随入寺。

一众服色统一的军士将郭荣与君怜、朱雀簇拥在中间,浩浩荡荡向庙门走去,引得旁边香客频繁侧目。君怜低声道:“荣哥哥,此间是远近闻名的兰若大庙,来的多是虔诚香客,安全上不至于有什么大碍,带这么多随从,似乎过于张扬了吧”君贵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像这起所谓的方外之地,人员来路最为庞杂,难免发生意外之事,还是让他们在外围遮挡一圈,方是安全。”君怜笑道:“这几十号人,遮挡的也不止一圈两圈,难不成少时进了大殿,也要围成这样进香么”

君贵一怔,自己也感到了滑稽:“妹妹说的也是,他们身怀刀兵,还是不入大殿的好。”因向身边的林远、邓锦等吩咐几句,两人便各自带了十数人向两翼散开,只远远与主流呼应。君怜看得清楚,知道这还是行军布阵的章法,不由莞尔。

四围屏障减重,核心内的空气总算清爽一些,朱雀长长呼出一口气。

将近山门,众人自然而然地将小圈子合并成两三人并列的队伍。正打算迈槛而入,忽然门内一阵喧哗,就见几个胖大和尚领着几个小沙弥甩着袖子走出来。前引的小沙弥一路大声警示:“阿弥陀佛,让开让开阿弥陀佛,让开让开”那架势,倒与州牧郡守出巡时的衙吏喝道无异。

君贵等正待避让一旁,忽见山门外有几个香客往前一扑,抱住了居中的那个大和尚:“无垢法师,你可算出来了”

那无垢法师高大壮硕,看上去面带几丝凶相,见人扑来,敏捷地将身子一闪。无奈三个香客同时发动,门口空间又有限,他竟没能闪开。无垢法师不耐烦道:“张施主,你究竟有何事,放开手说话。”

三个香客揪住他的僧袍不肯撒手,居中那个年长些的说道:“无垢法师,那从我家拿走的那尊北魏金佛,说是要回来替我开光。这都两个月了,我天天来问,总说还没有开。现下我们也不求开光了,那是先人遗物,就请法师今日赐还吧。”

无垢法师瞥了他一眼,傲然道:“原来是这件事你当佛像开光是随时都可以开的么要等机缘懂吧入了佛门圣地的佛像,不开光又拿出去,显得你们多不诚心你们对佛祖如此不敬,就不怕给自己招来灾祸么”

年长的香客道:“有什么灾祸,我一人承受就是。请法师今日务必赐还佛像”

无垢法师冷笑道:“你一人承受你承受得起么”

三名香客互视一眼,齐声说道:“无论什么灾祸,我们一家人都愿意承受,请法师今日务必赐还佛像”

那法师冷笑道:“也行,你们不敬佛,要拿,拿走便是。少时到后院去找我徒弟取。”说罢拂袖要走。三名香客不舍,齐声追问道:“法师,我们该去找你哪个徒弟”“空觉。”言罢,无垢向身旁众僧使个眼色,几人合力推开三名香客,径直出了山门而去。

君怜等人面面相觑。君贵顺手拉过一名看热闹的香客问道:“这位老兄,适才那大和尚是这里的什么人”那香客本待要走,见发问者衣饰华丽、气宇不凡,便乐得停下来回答:“他么,是这里住持的师弟。”“他这样行事,住持都不管么”“管什么保庙护寺,全靠他和他训练出来那一帮徒弟,还勾着外头的不知什么人,住持怎么会严管他上个月,外头的一帮流民想要侵占庙里的地产来种,就是这无垢法师带人打架打赢了抢回来的。”君贵众人听了,愈发稀奇:“出家人公然与人打架岂不有损这万佛寺的名声么”

“那倒不会。这万佛寺好几百年了,历朝历代都在修缮,佛像精美,殿堂壮观,没事来逛逛就挺惬意的。何况庙里佛多菩萨多,求的签又灵验。这么大的名声,可不是一个无垢法师能折损的。其实说穿了,万佛寺在这种时局下还能经营得这么香火鼎盛,还不是靠住持跟这无垢法师两人一文一武、一软一硬、一说一做嘛。”

君贵笑道:“这兄台倒是个明白人。”放开手谢了,让他自去。

当下君贵微皱着眉头看看君怜,显见得对这佛寺已没了多大兴致。君怜迎着他的眼神,淡淡笑道:“荣兄,咱们进去吧”。君贵不忍拂了她兴致,只得点点头,引君怜等进了山门。

刚过了人流最拥挤的门口,原本盯在外围的曹瀚忽然紧走两步,贴近君贵身边低声道:“大将军,适才那和尚,卑职认得。”

君贵诧异地看着曹瀚。曹瀚点头道:“他原先是禁军步军里的一个伍长,在街市上醉酒打死了几个无辜路人,依军纪肯定是要杀头的,他就跑了。卑职那年在京中与有司协商锻甲的事,与步军司打了些交道,无意中见过他几面,后来就赶上他这档子事发作。”

君贵冷笑道:“他既是这个来历,难怪做出那等事。”略一沉吟,吩咐:“你去跟着适才那几个香客,看看他们的佛像是否要回来了。”曹瀚领命,闪身迅疾离开。

注:其时佛寺中隐匿亡命之徒的情况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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