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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凶策第38节(2 / 2)


  他从未见过文玄舟,这镯子是印象是从司马凤那里得来的。迟夜白盯着那镯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文玄舟的手翻了过来,一直往前伸,似是想要抓住他。那双惨白的手心里满是鲜血,淋淋漓漓,滴落在地上。

  “记住了吗?”文玄舟的声音从黑雾中传出来,“你要来找我。”

  “小白!”身后是司马凤的喊声。

  迟夜白突然站在了过道中央,试图挡住那一寸寸逼近的黑雾。

  “司马!别过来!”

  但那个小小的、一心想要保护他的司马凤显然不能理解这样的话。他拨动莲花灯,令它光明大盛,大步朝迟夜白奔了过来。

  院中传来很轻的物体落地声。若是迟夜白仍旧清醒着,这样的声音他是不会漏掉的。

  但他此时完全陷入那间由文玄舟和自己创造的房间之中,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刚刚翻过墙的司马凤就着落地的姿势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没听到迟夜白的呵斥或是脚步声,他拍拍膝盖,站了起来。

  雨已经彻底停了。这天儿凉快舒适,阿四早就睡死过去,偏偏他一肚子心事,睡不着也静不下来。

  无计,只好来找迟夜白讲讲话,趁机摸两把手。

  翻墙对他来说绝不是难事,加上自己早已悄悄趴墙数回,在阿四的指点下先行熟悉潜入路线。只是这砖瓦上青苔十分肥厚,他脚底打滑,摔得毫不风流优雅。

  幸好迟夜白没看到。司马凤心中稍定,小心朝那屋子走了几步。

  他听到房中有粗重呼吸声,不由得心头一动,出声喊了句:“小白?”

  无人回应。他顿时紧张起来,大步往前走,踢到院中石凳时差点摔倒。等打开了房间的门,他立刻听到迟夜白紊乱的呼吸和喘气声,似是极为艰难痛苦。他循声摸索着走过去,发现坐在榻上,对自己靠近毫无反应。司马凤触碰到他肩膀,立刻摸上他的脸。迟夜白脸上尽是淋漓的粗大汗粒,双目紧闭,嘴唇紧紧抿着。

  “小白!”司马凤大吃一惊。他顿时明白,迟夜白又不顾自己的叮嘱,再次沉入回忆之中了。他连忙抓住迟夜白的手,像以往一样低声呼唤他。

  迟夜白隐约听到有人呼唤他。

  是司马凤的声音。

  但不是幼童的稚气声音。

  像是心头忽地涌起了胆气,他抬头盯着眼前渐渐逼近的黑雾。

  “你是什么人?你接近我是有预谋的,为什么?我身上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那团无知无觉的黑雾无法回答他的问题,黑雾之中的文玄舟也只是反复重复着“你要来找我”“你必须记住我”这两句话。

  迟夜白挖不出更多的信息,心急如焚。

  最令他恐惧的不是文玄舟本人,而是文玄舟居然能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他不由得怀疑起,当年自己因为这种过分庞大的记忆力而饱受痛苦折磨的时候,找到文玄舟是不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这样的错误会不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危险?文玄舟的存在,仿佛一个越滚越大的谜团,令迟夜白手足无措。他纵然有再高超的记忆能力,也无法穿透迷雾抓住文玄舟的衣角。

  黑雾的手爪越伸越长,迟夜白正踟蹰着,身体忽地一震——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司马凤站在他面前,让他紧紧贴着自己胸膛,双手正捏着他的耳垂。

  很疼。但迟夜白不知道是这种疼把他拉了回来,还是司马凤怀中的温度令他惊醒。

  他尚未清醒,他告诉自己:我尚未清醒。

  司马凤听到他呼吸渐渐平缓,正想再骂他一句,腰上忽然一紧,竟是迟夜白伸臂把自己揽住了。

  司马凤:“……???”

  迟夜白把鼻子凑近司马凤的衣服,深深吸气。清爽的晚风,湿润的雨,滑润的苔痕,他搏动的、活泼的脏器。他嗅到这一切,也听到这一切。

  “雨停了?”他低声问,鼻尖在司马凤衣襟上轻轻摩挲。

  “停了。”司马凤结结巴巴,“不过月亮、月亮应该没出来。还有点儿雨花花。”

  迟夜白略略抬头。司马凤眼上仍蒙着布。他需要每天在药浴里浸泡,还需要在双眼上敷甘好捣的草药。草药的气味混在一起,倒是不显得难闻,但即便草药撤了,蒙眼的布条却是一刻也不能撤下来。

  他现在看不到自己。

  迟夜白在心里说。

  房中漆黑如墨,只有桌上一盏残灯,荧荧地亮着。

  他看不到我的。迟夜白听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反复这样说。

  黑雾仿佛从他身体里流窜出来,那个高大的梦魇正在房中窥伺自己。而手提莲花灯的孩子长大成人了,正紧张笨拙地,一点点回抱自己。

  他拉着司马凤的衣襟,屏着呼吸,去吻他的嘴角。

  文玄舟之所以会出现在自己记忆里,迟夜白知道这是那位“先生”在教导自己如何“制造”房间的时候悄悄埋下的火种。

  可是为什么那里会有一个司马凤?

  不是现在的司马凤,是很小、很小的司马凤。

  那盏莲花灯他其实看到过的。在自己因为癫狂而陷入混乱之前,他和司马凤一起在庙会上买过花灯。他买了一只兔子,司马凤买了一只莲花灯。后来他的兔子灯落在地上烧毁了,司马凤便牵着他的手,两人一起提着莲花灯,慢慢走回家。

  被蒙住眼睛、拒绝一切外物的时候,司马凤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的。迟夜白看不到,但他相信,纵使他看不到,司马凤也会在夜间为他提灯。

  那路是崎岖的,灯却永远亮着。